《古今名联选注附联语作法》（2）之联语之性质

第一章 联语在文学上之位置

考联语为偶文之绪余，词章之附庸。自五季蜀主桃符缀以“新年纳余庆，佳节号长春”之句，遂开联语之端绪，而为斯道之权舆。嗣是厥后，代有作者。

有宋诸子，以委心理窟如朱文公，其赠漳州士子，亦有句曰：“东墙倒，西墙倒，窥见室家之好；前巷深，后巷深，不闻车马之音。”故相赵鼎，临终自书铭旌曰：“身骑箕尾归天上；气作河山壮本（心）。”足以想见其时之风尚矣。

明太祖以天纵之姿，敕褒群下，宠锡以联。京辇桃符，特颁明韶，英主提倡于上，群臣承流于下，蔚为习尚。遂促联语以滋长繁荣。

降及有清，厥风弥盛。婚姻诞育，则用以致欢贺之忱；寿考大年，则藉以尽颂亲之意。吊唁记为哀思之寄，垂诫用书，劝勉之文。遇名山之胜，而即景抒怀；感往迹之陈，而因情寄慨。始事有创兴之咏，岁久有纪念之言。仰慕写景行之怀，交游罄投赠之谊。雅词逸兴，宝墨名章，不独学子文人。盛作斋居之饰，即稠人列肆，资为观美之具矣。故其时德业文章如曾湘乡，亦哆然以楹帖专家自多。其言曰：“吾他日身后文彩传世，正不可必，但必有楹挽一书行世。”今观其哀挽诸作，情真语挚，雅韵欲流，固煞费匠心者。大抵斯道自有其成立之质干，故能畅支汇流，历劫不废。胜流韵士，咸于此分点一席。其工者写景状物，言情抒哀，往往意在个中，音流弦外。能令读者悠然神往，畅然意释。

清季以来，学人志士，务质不务文，谓为无病呻吟，诋諆不道，矫枉过正。遂名山胜地，榜书柱铭，剥蚀摧残，与劫火寒烟同尽。亲戚庆吊，随意作不关痛痒之词，而情感漓，风雅沦丧，弊且中于道德，宁细故欤。近今始憬然知所谓重国粹，讲审美，畴昔束诸高阁，成为断简残篇者，今则渐播诸声歌矣。

诚以联语为艺，本诗词蝉蜕而出。人生不能无情，斯不能无声，为之声而谐和之，偶其调而整齐之。所以摅怀志感，固亦长言不足则嗟叹之之遗意也。故联语性质，与韵文同。其制作重横面摹刻，其取材一本主夫观，前节已详言之矣。

虽晚近曾湘乡创为文格联语，以理智入词章，究为联语之变体，非其正宗也。且亦必带少许诗词之色彩，始觉琅琅可诵。学者之于联语，无论鉴赏或制作时，能于其横面铺锦，弦外流音，意境深思，灵犀妙用，理解寻绎，则庶于此道，思过半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