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古今名联选注附联语作法》（8）之典实对于联语之效用

第四章 联语运典法

第一节 典实对于联语之效用

人同此心，心同此理，故古今之相比，虽有智愚文野之不同，而根诸心理所发之言论行事，固往往适相符合。千载知音，古今密契。凡我所欲言者，古人或已先言之矣；凡我所欲行者，古人或已先行之矣。古人之言论文章，犹今人之言论文章也。今人之襟期怀抱，犹古人之襟期怀抱也。

古人本其襟期怀抱，以发为言论，以见诸行事。是安得不与我有相同之点哉。称其同以出之，本其合以表之，是之谓运用故实。运用故实以表我之情怀，我之情怀，乃得托故实以含蓄不露，而庄重典稚，而敦厚温文。

彼其李代桃僵、张冠李戴、不伦不类、非马非鹿、死蛇烂蟾、陈腐不堪，成为老生常谈、门面套语者，移诸彼也可，移诸此也亦可，骈指赘琉，则不免为世所诟病耳。

故运典宜以典为我用，不可我为典拘，令人读之，几不知其为典，方善于用典。昔人云：“用古如己。”是之谓也。

联语既为抒情之文艺，抒情贵藴藉含蓄，本书第一章已详言之。则我当时所有之情怀，前人之行事，前人之吐属，其有先得我心，则我运化以出之，以抒我情怀，其又何碍乎？

然典必为寻常人所共知之典，俾其一入吾手，便另具一种新生命、新面目，有生龙活虎之姿，有化腐臭为神奇之妙，是之谓“熟典生用”。此其要诀，则莫外乎亲切恰当而已矣。

今举一例以明之。世说清高宗敕群下撰盘古庙匾额题辞，群苦无佳者，竟累日不能得。高宗以问某尚书，即应声曰“人之初”可矣，高宗欣然展笑，群下亦畅然意释，同赞天才。在胜清之世，人之初一语，出自童习三字经，固尽人皆知，而极平庸语也。然用之于盘古题辞，便摇曳生姿，崭然新颖矣。何也？以其亲切恰当也。

若一以运典为务，或专务奇僻奥典，人所不知，惟己独喻，则亦不足为贵也。昔人有论诗者曰：“作诗必使老妪都解，固不可，然必使士大夫读而不能解，亦何故耶？”作诗然，联语何独不然？联语非故贵运典，联语之抒情，以能含蓄为尚。典可以表吾情，达吾意，藴藉含蓄吾之所有，则运典可也。此典实对于联语之效用也。彼专崇典实，而徒事袭，与夫咒诅典实，而束书不观者，皆各走极端，两有所失也。